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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怀孕6个月的妻子送到父母家 仁济医院医生沈剑箫:面对疫情——“脑子里就‘责无旁...
2020-02-03 来源:解放日报

  今天是沈剑箫和家人“分开”的第12天。

  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他给自己“囤”够了食品:馄饨、馒头、面条、熟食……“现在又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了。”他笑了笑说,“从隔离病房出来之后,我就主动自我隔离了,怕影响老人,也怕影响爱人和她肚子里的宝宝。”

  这间位于浦东敞亮的新家,原本沈剑箫是打算与妻子、双方父母一同入住欢度今年春节的。然而,从年前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仁济医院的一场动员大会开始,这里就成了沈剑箫一个人的“隔离房”。

  这位“85后”肾脏科医师,在这个春节直面一场前所未有的挑战:从小年夜至大年初二,整整4个日夜几乎不眠不休,他在隔离病房面对着多位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的疑似患者。其中,2例确诊患者让他更是记忆犹新,“不能说不怕,但那一刻,脑海里浮现的是身为医生的本能。”

  连夜送走6个月身孕的妻子

  1月22日,餐桌上的沈剑箫斟酌了一会儿才对妻子开口,“我报名去隔离病房一线了。”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妻子有些委屈,“行,你为了大家,小家都不要了,还回来干什么?睡在医院吧。”

  平日里通情达理的爱人竟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沈剑箫坦言自己也能理解,“一来疫情肆虐,她担心我的安危;二来肚子里有宝宝,也害怕是否会造成影响。”好言相劝一番后,妻子刚平复心情,一通医院打来的电话又激起涟漪,“隔离病房已正式启动,明早收治患者,请立刻准备。”

  沈剑箫无暇再安慰爱人,“我送你回爸妈家里,我进了隔离病房,无论最终患者确诊与否,我可能是密切接触者,不能让你冒风险。”连夜送走已有6个月身孕的妻子后,他买齐食物回家,再次对着培训教材,反复认真学习三级防护隔离衣的穿脱细节。

  时间倒回当天下午。仁济医院组织来自重症监护科、呼吸科、消化科、肾脏科、血液科等大内科医护人员召开隔离病房动员大会。“中青年”“男性”“中共党员”,原本低着头的沈剑箫听见领导提及的关键词,就在一瞬间下定了决心:我要报名!

  “我完全符合这些要求,肯定得第一批就上。”党龄9年,入党时一心只有“为人民服务”朴素心愿的沈剑箫,在那一刻突然感到了这重身份带来沉甸甸的责任,“前方是我熟悉而陌生的战场,敌人是隐形又尚无定性的新病毒。但怎么说呢,挺热血的吧?脑子里就剩下‘责无旁贷’四个字。”

  23日清晨,沈剑箫醒得很早。新家离医院并不远,到达隔离病房后,他看到了接诊的首例疑似患者。

  第一反应始终是如何救人

  隔着玻璃,沈剑箫和疑似患者小白聊了起来。由于要收集病历信息,他们互加了微信。“隔离病房也分污染区、半污染区和清洁区,基础的体温测量、症状询问等,我们会通过病房电话联系。”沈剑箫向记者解释,“防护用品在各大医疗机构一直都比较紧缺。目前有了核酸检测方法,可以尽快确认疑似患者是否感染,住院时间不会太长。”

  可就在这“不会太长”的时间里,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24日,除夕夜,病房收治一名中年女性疑似患者,住在6床。“你们凭什么把我关起来!我好不容易请假从武汉回来看儿子,现在倒好,没回家直接来了医院!”

  不断的指责和辱骂并没有让沈剑箫放弃和患者沟通。“我联系了家属,也看了病历。”他说,“患者有甲亢病史,曾经一次发热后,遗留了轻度的精神疾病症状。由于独自一人在武汉工作,春节原本是珍贵的团聚时间,但刚下飞机,她就因发热被送至我院隔离病房。”

  大年初一凌晨,睡不安稳的沈剑箫在4时许接到了护士电话,“6床患者有情况!”通过呼叫铃联系后,患者说自己上厕所摔倒,头磕破了。急忙赶到病房门口,沈剑箫看见她捂着伤口躺在床上。“别急!我马上来给你处理!”他把纱布放在单向交接台上递了进去,急忙跑回办公室。隔离服、护目镜、口罩、帽子、手套……他深吸一口气,带上清创药物和材料推开了隔离病房门。

  患者的伤口在头顶部,1.5厘米长、1厘米深,还在不断出血,可伤口被头发挡住,怎么办?一边呼叫神经外科同仁给予协助,一边为患者做了消毒清创的沈剑箫用纱布为其按压。1分钟、5分钟、15分钟……仍在叫骂的患者在他的劝慰下终于安静下来,“如果你被确诊,传染给儿子怎么办?住在这里也能和家人电话联系,并不是与世隔绝了”,“有什么事情,相信我们,我现在也和你站在一起,你们没有被任何人放弃”。

  走出隔离病房的那一刻,沈剑箫浑身湿透,护目镜框内的汗水,沿着脸颊往下流。坐定后,他才突然后怕起来:如果她是确诊患者……1小时后,浦东新区疾控中心传来消息:患者确诊阳性。

  “当时心里真的咯噔一下。”沈剑箫的大脑里疯狂回放着在病房里操作的全过程、穿脱隔离衣和消毒的步骤,“我觉得自己的操作是严格符合隔离要求的,一定没事。”

  答应了凡事都要和家人分享的他,犹豫再三还是给妻子打了电话。“也就是保证安全,劝她放心之类的话吧。”沈剑箫说得轻描淡写,但微信对话框里,妻子的两句话他却久久不知如何回复——

  “我发现自从你被抽调过去,我每天晚上都睡不好觉。”

  “而且刷到这种什么最美逆行者之类的文章,就特别容易哭,挡都挡不住。”

  会后悔吗?沈剑箫很快摇了摇头。“哪怕是和患者接触的时候,我的第一反应依旧是如何救人。这是医生的本能啊。”

  患者的谢谢就是最好礼物

  如果没有这场疫情,春节会怎么过?沈剑箫的语气终于轻松起来,“大年夜和双方父母一起在新家吃年夜饭,大年初一一起回南通老家看爷爷奶奶,初五回来上班。”他由衷地感谢家中老人们的理解,“我的岳父退休前是当地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所以这次疫情一来,听说我要去一线,他不仅全力支持,还帮我劝了爱人。”一个家庭、两代医务人员,他们聊起17年前的SARS、聊起专业防护知识、聊起长辈的殷殷嘱托和为人子为人婿对社会的承诺,对家庭的牵挂……

  “我可能‘运气’比较好,4天的班上接诊了4名确诊患者。”沈剑箫说,“其实大家也不必想得太神秘、太可怕。如今无论是诊断、转运还是治疗,上海都有非常完备的公共卫生体系做坚强后盾。”在隔离病房的几个深夜里,他对医学又有了崭新认识,“它是科学,也是人文。隔离病房内的患者和我们,都是一样的人,能给予言语关怀,或许我们最终还能成为朋友。”

  19岁的小白,最终被确诊为新型冠状病毒感染肺炎患者。在转院治疗的日子里,他仍会通过微信和沈剑箫聊上几句,有对专业知识的问询,也有从抗拒到理解,最终对医生油然而生的信任与依赖。

  “今年春节都没有时间给自己买礼物了。”沈剑箫说,“这些患者的一声‘谢谢’,就是最好的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