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月14日，武汉的气温开始急转直下，从大雨到漫天雪花，飘洒在这座城市上空。

　　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瑞金医院护士陈琳坐在开往武汉同济医院光谷院区的汽车上，为手机镜头里颠簸的视频加画外音，“滴答、滴答、滴答。雨声好像在催我们，加快拯救患者生命的脚步。”她的另一位同事、手术室护士陈沅，在日记中这样描述她眼中的“武汉战场”：“这座城市好像睡着了，睡得很沉，他需要有人来叫醒他，而我们正是其中之一。”

　　从大年三十在年夜饭桌边拿起行李就走的上海首批医疗队先遣部队，到连夜组建的136人组合拳“特种部队”，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疫情暴发以来，瑞金医院已先后分4批派出146名医护人员赶赴武汉。第4批医疗队领队、瑞金医院副院长胡伟国声音略带嘶哑，却说得坚定，“为了唤醒希望，我们来了。”

　　最紧急命令：24小时内开病房

　　2月9日凌晨，记者的微信对话框闪烁。瑞金医院院长宁光有感而发：“好男儿，一声吼，舍我其谁，义无反顾！小女子，冲在前，舍家卫国，红妆胜男！”8日晚8时许，正月十五的夜，接到命令的瑞金医院迅速在两小时内组建了136人医疗队。当夜紧急召开的行前会上，大家喊出的口号汇成了四个响亮的字——不辱使命。

　　抵达武汉当晚，胡伟国收到命令：必须马上开病房、接病人！队员们带着从上海运来的呼吸机、体外肺膜氧合装备（ECMO）等物资，抓紧“武装”病房。不到24小时，病房开出来了，瑞金医院医疗队收治第一批28位新冠肺炎重症患者。

　　如今的武汉到底最需要什么？出征前，院内根据前线消息，调配了一支精炼而全面的战队：除了呼吸科、重症医学科、感染科、急诊科4大重点科室外，心内科、消化科、肾内科、神经内科、血液科、内分泌科等专家也纷纷加入。“新冠肺炎的重症患者中，65岁以上老人约占一半，基础合并症患者很多。”胡伟国说，“既然派出整建制团队，这就意味着不用会诊，组合式治疗对抢救重症肺部感染患者起了很大作用。”

　　病房内，住着2例肾功能衰竭的重症患者。去年，瑞金医院陈楠团队在顶尖医学期刊《新英格兰医学杂志》发表关于肾性贫血创新药罗沙司他的研究论文，公布了其在中国的2项三期临床试验结果。目前，瑞金医院医疗队正在为这2例新冠肺炎合并肾性贫血的重症患者从上海调拨新药。“最好的科研和最好的临床医疗应该用在抗疫上。”胡伟国说。

　　最显著挑战：院感漏洞、供氧压力

　　如果说136人团是深入攻坚，那么前3批10位先遣队员可谓“筚路蓝缕”。上海第二批医疗队队长、瑞金医院副院长陈尔真回忆起最初到达时的情形，“当然不会是一帆风顺的。”最显著的挑战，一是院感防护的漏洞，二是医院氧站的压力不足。

　　呼吸科副主任李庆云就承担了院感漏洞“啄木鸟”的角色。由于武汉三院改建自区级综合医院，很多硬件条件客观上无法立即达到传染病医院标准，有些清洁区和污染区甚至只有一道门帘相隔。李庆云跑遍了医院几乎每个角落，陈尔真也天天坐镇院内，每一个班次的医护人员进入病区之前，他都亲自把关检查防护装备的穿戴是否到位。

　　另一方面，可容纳900张床位的医院，起初仅收治300余名患者，“院内氧站只能提供100余床位的供氧需求，还不能算上需要高流量呼吸机的病患。”为此，陈尔真和武汉战友们共同努力，密切配合，搭建起满足医院全部需求的新供氧系统。过去一周，武汉三院重症病房的病死例数控制在5人以内，和供氧能力的提升密不可分。

　　刚到三院时，医疗队曾接诊一名80余岁的女性患者，已出现呼吸困难等症状。然而对于是否要用有创呼吸机，团队产生了巨大的分歧：如果上机，患者年事已高，很有可能坚持不下去；如果不上，危重病情难以缓解，身体会日渐衰弱。李庆云仔细研究了之前的诊疗方案，反其道而行之，为其减少输液量。很快，老人的身体情况逐步好转，10天后就出院了。

　　更重要一课：医务工作者社会责任

　　这几日，陈尔真也到同济医院光谷院区“串了串门”，一盒巧克力、一瓶可乐，一群不是情人、而是亲人的队员们一同过了节。2003年，上海首例SARS患者正是由陈尔真护送转运至传染病医院的；2008年，他又主动报名在汶川地震后第5日进入四川德阳参与救援。“没有一场战争是能凭借个人努力打赢的，我们陆续来，但一定要一起凯旋。”

　　第二批医疗队中有2名来自长宁区精神卫生中心的专家，陈尔真建议在工作区域和驻地宾馆都设置心理咨询室，咨询室外还设了许愿墙，大家可以在墙上写下自己的心愿。微信群内减缓焦虑的音乐和视频，也使不少队员得到了慰藉。

　　“这一次，许多青年迅速成长了。”胡伟国的手机保存着一张照片，每天夜里，他都会翻出来看看。那是一幅交大医学院学生制作的海报，由两张照片拼接而成，顶部是一张医疗队的出征照片，底部是他为医学生授听诊器仪式上的照片。比起“老师平安回来”的祝福，胡伟国更被学生们那句“今天你们出征，明天我们接棒”的责任感触动。

　　“我始终记得我的双重身份。”作为分管瑞金临床医学院教学的副院长，胡伟国在繁重的战斗任务之余，依旧想着为学生们说些什么。“经过这次疫情，医学教学模式或许将迎来重大改变。过去，我们强调内外妇儿科室的临床技能知识，但是如何救灾、抗疫、预防传染病，大家了解还太少。”这位瑞金老师说，除了学习技术，对于医务工作者还有更重要的一课——社会责任。